见到本文题目,读者或许大感好奇:郑逸梅是沪上知名作家,涉笔所及,常有金石书画抑或文史掌故,而王无能呢,却是独脚戏的发明者,是游艺界的名人,两者怎会发生联系?
然而凡事总有例外。原来1931年长江发大水,自9月18日起在江湾叶园开赈灾游艺会,郑逸梅担任后台的职务,而王无能去唱义务独脚戏时,由郑氏招呼着,“觉得他人很谦和,虽有老牌滑稽之名,却没有卖老倨傲之习,这也很使人敬佩的”。留下很好的印象。因此当1933年10月25日在无线电里听到王无能的死讯,郑逸梅也与众人一样,大感惊愕,回想着他的“滑稽神态、诙谐口吻,兀是涌现在眼帘,留存于耳鼓”,给人一种“死非其时的样子”,从此“纳了闷,感受着无聊,无从再觅这棵发笑草”,于是以一己见闻,撰文纪念。
王无能与郑氏一样都是苏州人,不过四十多岁,却因染着阿芙蓉癖,“瘦得和烧鸭壳子般”,据说每日要花十八块钱。进款也足够惊人,“月可得一二千元,然而靠他赡养的人不少,他自己很是俭约,所居不过一个厢房楼,进出雇叫一辆黄包车,身后却没有些儿积蓄”。1933年七八月间,王无能患上了肺病,医生嘱咐他去杭州西湖休养生息,竟因“舍不得抛掉这许多场子堂会和播音台,始终没有”去,延至今日,竟一瞑不视。
有烟瘾的老枪,大都性子懒散,“惟有他老人家却不然,很守时间信用,什么场子堂会播音台,总是在定时的前一刻钟赶到,从没有误延过”。又说他喜欢看电影,尤其是外国有声片,足迹常至南京、大光明电影院。他身体孱弱,平常穿衣服总比别人多穿一件,南京和大光明,夏天有冷气,“他必携带了夹衣进去”。到电台较早,喜欢把所看过的电影,讲给人家听,且能作确切而适当的批评。当时刘春山拍摄滑稽电影《鸡鸭夫妻》《拼命》颇有号召力,他在1932年腊月也和江笑笑,花五百元租费,租下上海影片公司的摄影场,摄制《到上海去》一片,充满笑料,在银幕上看的人,“没有个不捧腹的”。
在郑逸梅印象中,王无能最出名的戏,自是《哭妙根笃爷》,早已灌成唱片,的确是其生平杰作。郑氏还述及一则逸闻,称海上闻人黄磋玖死后,王无能又仿照着写《哭磋玖》,旋被黄家阻止,“他即改头换面编成了一支《哭九九》,也很有名”。他擅长模仿各地方言,“广东人说上海白,尤为描摹得神”,唱卖梨膏糖,又推海上独步。
在这篇题为《滑稽怪杰王无能之死》的文末,郑逸梅指出:
他从前是做文明戏的,后来创始独脚戏,才大走红运,王无能三字几乎妇孺皆知。他常把无能的无字,写作旡字,有人告诉他说,旡字是古既字,当减少一笔为无,始合意义。他说,错写惯了,不如将错就错罢。好得人家都叫我王无能,不叫我王旡(既)能,字错音不错,和我业务没有关系,所以也就马马虎虎了。
无疑也在提醒今日的广大读者乃至书刊编辑人员,不要再将王无能的无字添笔写成王旡能了,因为那本是错字,何必将错就错,多此一举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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